曾经承诺“一滴血改变命运”，如今却留下一地鸡毛——我的香港中泰基因检测公司倒闭亲历记

那天早上，我突然收不到公司的咖啡补贴通知

上周三早上7点15分，像往常一样在茶餐厅咬着菠萝包刷手机时，我突然发现Whatsapp工作群组消失了。不是被静音，是整组人间蒸发的那种消失。手指悬在屏幕上愣了五秒，菠萝包奶油滴在西装上都没察觉——这感觉就像突然被恋爱多年的对象拉黑，连句分手都没说。 赶到铜锣湾时代广场写字楼时，电梯里碰见的清洁阿姐欲言又止："18楼今日好多人搬纸箱啊..." 电梯门开那刻，我差点被眼前场景呛到——前台上个月刚花20万定制的DNA双螺旋雕塑，正被两个壮汉像抬垃圾桶似的往货运电梯拖。

饮水机旁的"末日狂欢"

办公区挤满穿着实验室白大褂的同事，有人抱着纸箱在走廊哭，更多人围在饮水机旁疯狂打印离职证明。市场部的阿John把客户礼品柜里的进口红酒全撬了出来，举着酒杯满场派："饮啦！横竖都系过期前饮晒！" 我在碎纸机旁找到了直属上司林太。这个永远妆容精致的女强人，此刻正用美甲尖锐的食指戳着手机屏："我个女刚交去英国留学的基因优选报告啊！现在和我说数据库明日关闭？"她手机屏幕上，客户服务热线的排队人数显示"187人"，最新公告更新时间是凌晨3点47分。

那些年我们卖过的"科学神话"

2018年入职培训时，加拿大籍CEO在维多利亚港游轮上举着香槟说："我们卖的不是检测，是改写家族命运的密码！"那时全港最贵的广告位都是我们的——地铁闸机口循环播放着某明星家长哽咽的 testimonials："做完天赋基因检测，终于知道点解个仔钢琴考级次次Distinction！" 我记得有个深圳家长带着双胞胎凌晨五点守在诊所门口，刷爆三张信用卡付了8.8万的"精英成长套餐"。市场部同事私下吐槽："个Report同我哋大学用嘅性格测试卷似足九成，就系多咗堆螺旋图画同英文术语。"

茶水间里的"科学事故"

真正的转折发生在去年台风季。研发部阿Kit有次在茶水间偷偷给我看群聊记录："成个白血病风险预测模型，其实系用三篇内地论文加个Excel表拼出来的。"最讽刺的是，当我们正在给某富豪做"长寿基因优化方案"时，48岁的CTO自己先查出了晚期肝癌。 上周倒闭前那个月，实验室里飘着诡异的松弛感。有同事开始用检测样本玩塔罗牌，把癌变基因序列说成是"死神逆位"。午休时大家最热衷的消遣，是互相当小白鼠测那些价值8888的健康套餐——十个人测出九种不同的老年痴呆风险系数。

被掏空的不只是公司账户

现在回想，一切早有预兆。去年年会从半岛酒店降级到荃湾如家，今年初开始拖欠合作的私立医院分成。最伤的是上个月，我们市场部熬夜三个月筹备的"儿童天赋开学季"，广告打到一半被同行踢爆某个所谓"诺贝尔奖技术"，其实是买了个过期专利授权。 倒闭前一周，亲眼看见财务总监抱着佛像进CEO办公室。后来清洁阿姨说，那天垃圾桶里全是烧过的黄纸灰。昨天路过中环，发现原来铺天盖地的"基因决定阶层"广告牌，已经换成某虚拟银行的推广。几个学生在下面自拍，完全不知道这里曾经贩卖过多少家长的焦虑。

我的前同事们如今在干什么

前天在旺角碰到实验室主管王博士，他在弥敦道举着"精准算命"的灯牌摆摊。昔日摆弄百万级质谱仪的手，现在正给路人看掌纹："你条生命线个SNP位点同马云差唔多喔！" 最唏嘘是收到前台阿May的群发消息——她转型做了保险经纪，开场白是："基因检测靠唔住？不如买份实打实的危疾保障啦！"而那个说要带我们上市的CEO，LinkedIn头像灰了两个月，最新动态停留在点赞某篇《区块链赋能生物科技》的帖子。

当科学沦为奢侈品

昨天整理工位时，从抽屉底层摸出三年前的新员工手册。扉页烫金英文写着"Building Tomorrow's Health Today"，现在看就像某种行为艺术。这五年见了太多魔幻场景：有家长拿着报告逼四岁孩子转学体操，有夫妻因为"劣质基因组合"的检测结果闹离婚。 办公室清场那天下暴雨，保安催着锁门。我突然注意到前台背景墙那句slogan在渗水："让科学光照每个家庭的未来"——雨水正顺着DNA链图案蜿蜒而下，把"未来"两个字泡得模糊不清。收拾好装有离职证明的信封走出大楼时，听见身后电梯叮的一声，像极了我们当年给客户报告出结果时的提示音。